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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大勇:中国传统插花的历史,不能被遗忘

144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3-05-30 21:30:20    

关注中国传统插花文化的人,大都知道马大勇老师。他二十年来笔耕不辍,不断在自己的公众号,在《中国花卉报》等媒体上,发表对传统插花文化的见解,其研究之广泛、细致,每每给人启发。

很多人好奇:把这么多精力放在插花文化的研究上,图的是什么呢?就连中国插花花艺资深大师蔡仲娟老师也感叹:能凭借着热爱坚持这么多年,真是难得!

对此,记者采访了马大勇,想要知道他二十年来作为传统插花文化的“自由研究者”,动力到底是什么。

马大勇

记者:您从何时开始对中国传统插花文化感兴趣的?为什么要立志研究呢?

马大勇:我学习中国传统插花时间比较早,有二十多年了。这要从我的家乡,和我的童年经历说起。

我的家乡是广西南宁市宾阳县,那里是典型的南方气候,多雨、无雪,到处都是稻田、藕塘、竹林,一年四季有花盛开。家乡人民常以花为饰。我家屋后空地上就种着多种花。

我的祖母会绣花,会剪纸,喜欢剪下菊花、月季、茉莉等插瓶,或在发髻上簪戴。祖母到庙里拜神,要在果菜碟子插上朵朵鲜花,俗称“牙祭”。我小时候喜欢看她插花、描绣花稿、做“牙祭”。现在想来,这是我最初的插花启蒙课。

我父亲是小学语文教师,教我背诵李白、杜甫的诗,让我看《千家诗》、《唐诗三百首》,看《作文》杂志等。《作文》杂志封面上有国画家齐白石的荷花、枫叶、樱桃,还有很多古诗诗意画,很吸引我。父亲还喜欢收藏一些铜瓷花瓶、铜墨盒等民俗文物,留下的铜花瓶我至今还在用。

读中学时,我订了一份《少年文史报》,喜欢看上边介绍的各种历史小知识。有一次,报上登了一篇小文,介绍插花,称赞它是外国独有的艺术。

过了一阵,有学者发文,批评说:外国的插花并非独有的,其实是由中国传过去的。中国插花有很长的历史,技巧很多,清代李渔就曾记载插花专用的“撒”。这篇小文对我触动很大。中国传统插花的历史,可不能被遗忘。从此,我就立下钻研传统插花的心愿。

记者:您是如何研究传统插花文化的?一直以来,是否也在面临和克服一些困难?

马大勇:我真正开始学习传统插花史,是在1994年。从那年起,我不断购买插花书籍,辨别各种花材,也动手插花。1997年,我开始撰写文章。《中国花卉盆景》杂志刊登了我的第一篇介绍传统插花的文章:《中国人节日用花》。从此陆续有文章发表在《中国之韵》、《中华遗产》、《文人空间》等杂志报纸上。

在深入学习的过程中,我逐渐认识到传统插花的恢弘历史、深邃内涵,于是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:写一本书,比较全面地介绍传中国统插花。包括插花的起源、发展;花卉文化的知识;花器、造型、人文内涵、花材运用、剪裁、保鲜、鉴赏、节令用花等。

2019年,我的《瓶花清味》一书出版了,近60万字。现在,我又在撰写《瓶花清味》第二集。第一集写的是插花史、插花造型和人文内涵、《瓶史》花之晓、夕、梦、醒、喜、愁;第二集写的是插花中的一千多种传统花材、颜色搭配,插花谭赏、酒赏、茗赏等。

《瓶花清味》,化工出版社出版

《瓶花清味》书影

研究过程中,最大的困难是缺乏资料。其实,中国传统插花内容是无比丰富的,但又是极为分散的。大量的插花诗词与理论、插花图等散见于古诗文集、书画集中。插花古画、插花花器,散见于世界各地的博物馆、美术馆中。要想把这些资料集中汇编,融会贯通,真是犹如大海捞针一般。

同时,一些基本的古典花卉书、古典诗文集都很难借到、买到。比如《全芳备祖》等古花谱,我辗转多个图书馆才最终见到。有的书如《中国植物志》,都是大部头,以前只能在图书馆里看。有的资料很珍贵,虽在网上有出售,却价格奇高。直到今天,这些困难仍然困扰着我们研究者。

我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国家图书馆、国家博物馆、故宫等处学习多少次了。在这些文化圣殿里,日日阅读、复印、抄录、做笔记。我也节省自己的日常开支,购买一些必要的花卉书籍,逐步将尽可能多的资料汇集起来。好在如今通过网络也能查阅到一些古诗文集、古代图画、花器等方面的资料,方便多了。

记者:您在研究的过程中,是否也形成了自己的一些独到的见解?

马大勇:到今年,我基本上把历代重要的花卉文化与插花书籍都看了一遍。比如花谱类书有南宋《全芳备祖》,明代《群芳谱》、《长物志》、《三才图会》、《学圃余疏》;画谱有明代《香雪林集》、《十竹斋笺谱》、《萝轩变古笺谱》、《方氏墨谱》、《程氏墨苑》,清代《芥子园画谱》等,将近百余本书。

《瓶史》、黄镇磐书影

《瓶史》提及的匾壶、天然几

陈洪绶《雅集图》中袁宏道兄弟与插花

研究过程中,我发现了一些与目前流行的说法不同的史料。比如中国重要的插花经典——袁宏道《瓶史》,里边写到味赏之乐、快心事;花的微、盛、落等,都有来源。写花之晓、夕、梦、醒、喜、愁,一般认为就是文学描述,与插花无关。但实际上,这就是对插花花型的写实记录。

范成大咏折牡丹的诗句已有类似的描写。正可以取花枝与花朵之正背阴阳,立、斜、横、垂之状,结合古诗词图画之季令、花语,来表达风雨、霜、雪、日、月等景象,晓、夕、梦、醒、喜、愁的种种情态。

又如中国传统插花的配色十分重要,体现着传统艺术的色彩美学意境,是最富民族特色的。在古诗文、古画中有大量的实例,但都是如珠玑一般散落,未能系统汇集。应该将配色基本的技法汇集起来,便于学习。

又如中国传统插花的分类:斋花、堂花;折枝、团花、聚景、供果、自由型造型;按主宾(主使)、阴阳、五方五行、八卦九宫十方的哲思来做花型;按人文内涵分类:文人高韵、吉庆贺瑞、春闺爱思、佛家、道家;禅思之花;丹房之花。这其中有广袤的文化内蕴,都需加以认识。

记者:您平时插花吗?您认为插花理论的研究,是否要结合实践?

马大勇:我平时也插花。虽没有种植花卉的条件,但会在花店里买些花,在家里插瓶,或给学习插花的学生们讲课时插花,或出席茶席、听音乐时插花。

在研究理论时,实践往往不能与之相应,确实会造成困难。比如《瓶史》所提到的花觚、花尊、匾壶等花器,以及天然几等,今天分散在各大博物馆中,想要继承,唯有加以仿制。好在今人有今人的思想,也不用一味复古。

我们要将丰富、完整的中国传统插花体系传播开来,努力使之简明易学,同时避免零散、肤浅、枯燥,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传承下去。